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眷恋与感恩 庆贺与祝颂——写在我亲爱的母校百年华诞来临之际

  1953年,我考入辛成中学(镇海中学前身)。跨进学校大门,就能见到美丽的校园。中间是大礼堂,南北两边是教学楼。周围是花园,芳草遍地,花团锦簇。教学楼虽是解放前盖的,但看起来还是面目一新,宽敞明亮。当时,我们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孩子,才十三、四岁,以前足不出门,所以,来到辛成中学,一切都感到很新奇。

  我是个残疾人,出生才八个月,不幸得了小儿麻痹症。从此,左脚留下残疾,走起路来,一摇一拐。我进校以后,处处受到老师们的关爱。比如,让我和一个高年级的残疾女同学,一起在厨房里吃饭,受到了特殊的照顾。我感谢母校,没有嫌弃我,让我跟健康人一样,茁壮成长。反过来说,我要是不读初中,以后就无法读中专,更无法参加工作,真不知人生的轨迹又该怎么画?

  当时,学校政治空气很浓,读红书蔚然成风。我记得我们读过的书很多,如:《卓娅和舒拉》、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把一切献给党》等。书中英雄故事感人肺腑。举例说,吴运铎在生产与研制武器弹药中,多次负伤,失去了左眼、左手,右腿又致残。1953年,他写成自传体小说《把一切献给党》。他被誉为中国的“保尔.柯察金”。我读了这些书,对革命英雄深怀崇敬。我决心向英雄人物学习,做一个坚强的人。我想,只要身残志不残,健康人能做到的事,我也一定能做到。

  第二学期末,天气正热。很多同学到了下午,都学游泳去了。那么,我该不该去学呢?去!我下定了决心。学校后面,靠近后海塘的地方,有一个小小的池塘。每天,总有百来个同学,泡在水里。那天,我也跳进水里去了。我的左脚一点也不听使唤,只靠右脚乱捣。池小人多,池底污泥都泛上来了,但是谁也不嫌脏,即使呛水,也全然不顾。我在这个小小的池塘里,连续学了七天,终于学会了游泳。1960年以后,我工作的浙江冶金工业学校,迁到了建德县梅城镇。距离学校1华里,就是白浪滔滔的新安江。夏天,我几乎每天傍晚都在江中游泳。有一次,我加入游泳爱好者的队伍,在新安江上,一口气畅游了5000公尺,当地父老都夸我是游泳健将。这时,我想起了母校,我身上“坚强”的种子,不就是在母校播种、萌芽、成长起来的吗?我又想起那个小小的池塘,不就是我学会游泳的地方吗?不就是我以后一生中,战胜无数次惊涛骇浪的起点吗?不知今日,那个小小的池塘还在否?

  初中三年,教过我们的老师,前前后后,不少于十几位。现在,静静地回想起来,他们的音容笑貌,宛如就在眼前。李价民校长平易近人,和蔼可亲。他拉的二胡《空山鸟语》和他弹的琵琶《十面埋伏》,那清幽、激越的声音,至今还回响在我的耳边。我辛中毕业以后,再次见到李校长,大概是1974年的暑假。一天,我和徐纪成老师一起专程来到镇海,在县文物清理办公室的书库里见到了他。这时,李校长正在埋头整理古籍。刚见面,我就吃了一惊。因为这时的他,比我记忆中的李校长苍老多了,特别是眉宇间的几条皱纹,很深很深。师生分别18年了,竟然相聚在这样一个地方,虽说是高兴,却无法掩盖我内心的沉痛。我为李校长忍辱负重的处境,为他所受的不公正对待,深感不平。这时候,我们都有许多话要说,但都没有说出来,因为“四人帮”还没有粉碎,还不到畅所欲言的时候。然而李校长很坦然,他跟我们谈家常,还问了我的工作情况。2002年4月7日,校友们在母校为李校长的九十诞辰,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。我作为辛中校友代表,在大会上讲了话。后来,我们又去了育王公墓,看到李校长的坟墓已经整修过了,并且,为他建起了“硕德清芬”的纪念碑。德高望重的李校长,受到学生的崇敬和爱戴,那是当之无愧的。这次纪念活动,还举办了讴歌李校长的书画展,我敬献了一副五言对联:“教绩垂青史  高风启后生”。

  徐纪成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。他讲话缓缓的,任凭学生多顽皮,他都不会发脾气。大概是第二学期,班上一个同学,犯了错误,又屡教不改,被学校开除了。徐老师在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,觉得问题出在学生身上,自己也有责任,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。我们被他自责的态度深深感动。后来,我们就拿徐老师善良又温存的脾性,给他起了个雅号叫“母亲”。1995年春节,我们班上有十几位同学聚集在大碶,为徐老师做70 大寿。我在外地,虽然没有出席,但送去了一副龙门对联:“桃李遍天涯业绩昭著每念朝露润  师长艰平生襟怀磊落今喜夕阳红”。表达我们感恩的情怀,和祝贺老师健康长寿的心愿。

  肖贤传老师教我们语文。他口才好,讲课生动,还经常给我们朗读报刊上的优秀小说、特写和剧本。有一次,我用拟人化手法写了一篇作文《太空来信》。这篇作文居然得了97分。大概是肖老师看了非常兴奋,就用红笔,给我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页评语,有200多字。他写道:“这篇科普文章,用科学知识作经线,用生动语言作纬线,交织得很精彩。文章出自初中生的笔端,非常难得……”我倒不为自己的文章得高分而高兴,却为得到肖老师的评语而欣喜若狂。从此以后,同学们都说我是肖老师的得意门生。他退休以后,我曾两次专程去拜访。他要我的墨迹,我推辞不得,只好班门弄斧,书写了一副七言对联:“匠心育得李桃盛  师德积来福寿齐”。他很喜欢,挂在房间的墙上,中间还挂着他的另一个学生的山水画。他常常用这个作背景,在前面拍照,再把照片分送给学生。

 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师还有:严肃认真的田汉康老师,幽默豁达的邵贞文老师,热爱小动物的张汝新老师,篮球场上勇猛如虎的沈华振老师,扮演杨白劳惟妙惟肖的胡文璋老师……我感谢他们当年含辛茹苦的教导。还有一位慈祥的老人阿和伯,他虽是管理虞松房(男生宿舍)的员工,但却像看待自己亲生儿女一样,关心我们的冷和热。我们尊敬他,爱戴他,讲起老人的故事,谁都会流下滚烫的眼泪。今天,健在的,我祝福他们健康长寿!仙逝的,我祝祷他们天堂安息!

  回忆当年,我们三乙班同学的自理能力比较强,各项工作都搞得还不错。包霞胜比我们大三、四岁,人人都称她为大姐。同学之间如有磨擦,都会去找她,而她总能化解矛盾,促进团结。我们班上人才也比较多,如由傅永源、俞善甫等同学组成的班级篮球队,是全校强队之一。又如陈锦华的小提琴,徐端成的长箫,林咸佼的二胡,都是首屈一指。记得三年级的时候,我们班独自举行了一场两个多小时的文娱演出,有歌舞剧《黄莺与乌鸦》,多幕剧《风雪之夜》,女声小组唱《苏联老妈妈》,甚至连年龄最小的金锡逊和张达明也表演了相声《睡懒觉的滋味》。大家都说我是导演,那是过奖了,真正的导演是邵贞文老师。不过,剧本的改动,乐曲的移植,后台的协调,确实是我负责的。如果加上负责服装、道具、化妆的林菊芬,把我俩说成是“幕后策划者”,那倒是说对了。为了演出,全班同学都发动起来了。包霞胜、田本、王昌复、谭明辉、谢顺章、韩承祚、张锡辉等,都在歌剧中扮演角色。还有汪佩珍、周立夫、王亚珍、王荣美、张佩利、顾爱珍、杜幼媛等,也都登台表演。此外,金家康画布景,陆仁普控制灯光,朱德明制作效果,还有人在舞台顶上撒雪花。这次演出获得很大成功。唉!我多想把我们全班同学的名字都写出来,如果能在这里照一张“全家福”,那该有多好啊!

  我班同学,初中毕业后,大部分升入高中或中专。最后,大约有十个人上大学,其余的都先后就业了。后来在各条战线,贡献突出者,当然不乏其人。比如,许克用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许克用忠厚本分,勤奋好学。初中毕业,他升入母校高中班,我考入宁波冶金工业学校。1957年初,我因左股骨折,住在宁波第二医院,他特地从镇海赶到宁波来探望。他的到来,给我带来了老同学们的亲切问候,增强了我战胜伤残的勇气。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,我多次从报刊杂志上,看到许克用的先进事迹,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。我俩都是教师,但是,他付出的比我多,他的成果比我丰盛。所以,他得到劳动模范、特级教师和师德楷模等荣誉,是受之无愧的,也是我学习的好榜样。我很佩服他,1999年,他办妥退休手续以后,又一直坚持工作到去年。我说,创造镇海中学的辉煌,许克用是功臣之一。但是,人总是要老的,这是自然法则。今天,他终于离开学校,回家休息了,我又一次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。我愿他陪着他的老夫人,多聊聊。有机会,还应该跟儿女们一起出去,多走走。我想,到了我们这把年纪,会享天伦之乐的人,才是最幸福的人。

  打开母校十年前编写的优秀校友人物篇,我班同学榜上有名的,还有金锡逊、王昌复、谢顺章、林菊芬、张佩利和张达明等。我为他们的杰出成就而感到无限欢欣。我和大多数同学都很平凡,但是,都为建造共和国的高楼大厦,添过砖,加过瓦,出过力,流过汗。我想,做到了这一点,也就无愧母校的培养和期望了。

  我班同学,离开故乡,跑得最远的,要算贺孝运。他已经在美国华盛顿定居几十年了。初中时,我们每天都写日记。日记虽是私密性很强的文字,但是我们有时也会互相交流。我骨折时,出了医院,又在家里休养了六个月。一天,贺孝运来看我,特地为我安装了矿石收音机。在那个年代,这算是高科技制作了。对我来说,也算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。后来他离开了大陆,很长一段时间,中断了音讯。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,我们终于又取得了联系。2006年5月上旬,他回国探亲,我们趁此机会,举办了同学会。重逢时刻,我们又拉手,又拍肩,甭提有多激动啦!我看贺孝运夫妇俩,虽是美籍华人,但一开口,还是“阿拉,阿拉”纯正的宁波话,再看他穿的衣服、鞋子,他夫人手里挽的提包,都是MADE IN CHINA。啊!我说,贺孝运,还是五十年前的贺孝运,老同学一点都没有变,我们多高兴哪!他回美国的时候,我送他一副七言对联:“红日高升千家福  松鹤长寿乐太平”。请他带去我的心,也带去华夏文化传统的瑰宝。如今,每逢中国的传统节日,他总会从大洋彼岸给我打来电话,倾诉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感人情怀。

  我几十年来,远离家乡,在外地工作,却经常耳闻从母校传来的各种喜讯。至于母校小师弟、小师妹们在全国高考中,取得优异成绩的好消息,更像雪花满天飞。2010年7、8月份,杭州的公园、超市、公交车站,三五成群的妈妈们,几乎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情,说要到镇海城关去买房子,准备把孩子送到镇海中学去读书。我看在眼里,喜在心头,连我这个从母校毕业已经55年的老头子,都感到脸上有光彩。我衷心祝愿母校,焕发青春,再创辉煌!  当我亲爱的母校,百年华诞来临之际,我思绪万千,心潮澎湃。我写下这篇拙文,以抒眷恋与感恩,以誌庆贺与祝颂。

辛成中学1956届三乙班校友  顾安年 
 2011年元旦写于杭州京都苑寓所